10年前，奥勒冈州的波特兰市以另类生活态度闻名于世，深深影响了美国的饮食与穿着；10年后，步入中年的潮青之都又有什么样的风采？不想再听谁争论国家跟年轻人谁对不起谁？去波特兰吧。过去6年，我仔细观察过美国各大城市的个性，波特兰是当中最乐观的。也许你对波特兰的了解来自电视系列剧《Portlandia》，电视系列剧嘲讽波特兰居民过于理想、野心缺缺的生活哲学，大家都还活在“在身上打洞，刺上部落图案刺青，高歌拯救地球”的90年代，Fred Armisen在电视系列剧中的角色说：“波特兰是年轻人退休的地方。”《Portlandia》对波特兰各方面的描绘，都非常写实，唯独天气例外，电视系列剧里总是阳光煦煦，现实生活中却恰恰相反。美国西北部太平洋岸的冬天是出了名的潮湿又漫长，但当地居民照样不以为意，还是那样乐天。

在这美国西北部的文青大本营，好像人人都热爱生命。也许是他们一天到晚喝咖啡喝嗨了，或者骑那么多自行车分泌了脑内啡，又或者是醋里加了某种安非他命。手工美食是波特兰的信仰，而腌制食品就是他们的吉祥物，能吃的就能腌。

也许，这坚定不移的乐观态度其实是年轻人的天真。即便从美国的标准来看，波特兰都是一个年轻城市。在90年代末期网络兴起的时候，号称“硅林”（Silicon Forest）的波特兰吸引了众多年轻创意人进驻，而当科技泡沫破灭时，更有大批“难民”从开销较高的西岸城市迁徙过来。

2007年在这里开设设计旅馆的Ace Hotel创办人Alex Calderwood说：“波特兰有种小镇的和善，贴近大自然，却又有大都会的灵感与创意。在艺术家和各色人物眼中，这里简直是香格里拉，所以波特兰每个角落都散发着创意。”这里的古着商店与特色小店吸引的是新一代“伐木工”：他们穿着粗犷的户外服饰，背着Pendleton毛毯做成的包包；本地餐厅用木质调简朴装潢，酒吧卖的是在橡木桶里熟成的鸡尾酒，处处都是创业精神与自然的结合。

不过，这些生意兴隆的小店家也得感谢大企业。1965年Nike在这成立，Nike的广告公司Weiden ＋Kennedy也设在这里。多亏有这些薪水优渥的企业员工来光顾，波特兰的酿酒工作室、一摊摊食物小贩，还有数不清的咖啡店才能生存下去。

来波特兰，我最喜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场咖啡因马拉松，这是融入当地生活最好的方式。第一站：Heart Roasters，戴眼镜的客人们敲着笔电键盘（放眼望去，到处都是眼镜，对于前晚不小心把隐形眼镜冲入水槽的我来说还真是幸运），有穿军装夹克的、打领结的、戴鸭舌帽的、穿鼻环的、刺青的，甚至有集以上特征于一身的。店内DJ播着1990年代流行音乐，我则喝我的埃塞俄比亚Yukro咖啡豆浓缩咖啡。在宽敞的Coava，来自布鲁克林的咖啡师用Chemex经典手冲咖啡壶帮我做出一杯滑顺的萨尔瓦多单一风味咖啡，他夸赞波特兰生活宁静、物价合理，只是回想起从前在纽约开通宵派对时，流露了那么一点惆怅。但如果要说哪一家是波特兰的咖啡总部、力量的来源，那绝对是每天下午都提供免费咖啡试喝的Stumptown Annex。

Stumptown（树桩镇）是胡子大叔Duane Sorenson在1999年开的，店名来自波特兰的别名（19世纪波特兰因伐木业快速发展，当时砍了很多树，只留下树桩）。波特兰最早开始做手工烘焙的就是Stumptown，现在已经展店到西雅图、纽约和洛杉矶。Stumptown善待员工与咖啡农，是一家备受推崇的公司，也让波特兰居民引以为傲，只是2011年一家私募公司成为它的大股东之后，“波特兰之光”可能就有点黯淡了。但无论如何，帮我服务的咖啡达人绝对乐在Stumptown工作。他说：“我不只深信店里这一套，我更推销这一套。”

品尝咖啡比品酒复杂多了，如果我的经验没错的话，咖啡爱好者也比爱酒人士更狂热。一开始我们先闻5种不同的咖啡豆，我右边的男子对着3号样品说：“吼，赞啦。”接着热水倒在咖啡粉上，我们要用汤匙画同心圆，同时鼻子凑到咖啡粉上方，重新评估香气。刚那个男的又说：“吼，赞啦。”然后将聚集在杯子上方的咖啡粉移开，露出下方浓稠的液体。那个男的说：“喔，太棒了！”接着吸、啜、吐。

我看着5个素昧平生的人嘟着嘴，吸起一匙匙咖啡，发出清喉咙吐痰似的声音（重点是要吸气，让鼻腔充满微小咖啡滴），然后把咖啡吐进痰盂里，嗯，看他们做完这些动作，我觉得我们已经不算陌生人了。最后，答案揭晓，我最喜欢的4号原来是肯尼亚Gaturiri咖啡，咖啡师说这款咖啡迸发水果香气，喝起来像气泡酒。没错，只是第二次喝感觉好像没那么强烈。总之，离开咖啡店时，我就带了一包咖啡豆走。

波特兰居民热爱咖啡，也同样热衷产自当地、以永续方式生产的季节食物。《Portlandia》电视系列剧里有一幕很出名，电视系列剧人物在餐厅里考虑要点鸡肉，最后起身离开餐厅去参观供应鸡肉的农场，因为光知道这是传统品种的有机鸡肉，养在4英亩的林地里，吃羊奶、大豆与榛果长大，名字叫科林，这样是不够的。

当晚我在Bamboo Shushi吧台边坐下来时，就想到电视系列剧里的这一幕。服务生拿菜单给我，问说：“第一次来吗？”我点点头。“菜单左边是我们的永续经营伙伴，右边列的都是食物。”我一边翻菜单一边纳闷，他怎么会以为我会把“守护海鲜：永续海鲜简介”跟生煎长鳍鲔鱼片（Albacore Carpaccio）搞混？或是日本宫城县生蚝怎么可能像他说的，吃起来像意大利火腿加蜜瓜？结果吃起来真的很像，也许这又是暗示的力量，波特兰的食物感觉都特别好吃。

隔天早上，我搭17号公共汽车过霍桑桥，到我最喜欢的早午餐店：位于波特兰东北区的Tasty n Sons。才早上9:30，一个人的位子就得等上半小时，于是我帮自己倒了杯免费招待的Stumptown咖啡，看看走道上的公告栏，内容包括“送暖给狗狗大募集：捐赠全新或八成新狗夹克、狗外套或狗毛衣给一只比特犬”，还有“地震应变训练：10小时结合剧场与舞蹈的工作坊”。

在纽约餐厅一个人用餐的话，其他人通常就让你跟你的行动装置独处，但这里可不是。我点了饰以腌制食品的血腥玛丽、手工比司吉佐鹿肉酱汁、还有缅甸炒蛋（每一样都很好吃），吃完这餐，我已经认识3个朋友了，他们也帮我推荐了各式当地餐厅，包括墨西哥菜、泰国菜、阿根廷菜、日本料理、夏威夷菜、印度菜，还推荐了冰激凌（当时可是1月啊），他们还教我怎么去Willamette Valley，说是这个黑皮诺酒区比塔斯卡尼还美，中古世纪村落算哪根葱？

波特兰这个城市本身不算美，这里的建筑是不同时期的大杂烩：有都铎式、维多利亚式，还有殖民地时期的木造房屋，通常漆得五颜六色；有河流东岸高高低低的旧工厂改造建筑；有20世纪初的15层楼建筑（例如市中心的美国银行大楼），后头则有新建的LEEE认证绿建筑摩天大楼拔地而起；而在铺着鹅卵石的珍珠区，你则会看到从前的砖造仓库现在整理得焕然一新。

Williamette河将波特兰市区在地理与调性上一分为二：有些文青死也不会踏进西岸，那是Nike主管、Wieden ＋ Kennedy广告人的地盘。横跨河上的是几座笨重的钢构桥梁，经常塞车，这样的Williamette河也绝对比不上塞纳河或泰晤士河。

这个城市称不上风景如画，因伐木业而兴起的背景历历可见，这反而造福了当地居民—住家与办公室租金都不高，因此促成了众多创意小公司的兴起（可不是每个人都整天闲闲没事喝咖啡）。这里有一门75美金的商业课程，不只大受欢迎，也帮了许多创业青年一把。开不起正规餐厅或店面的，就从卡车店面开始。几年前这种卡车店面还不多，现在市中心广场的餐车多达50部。我遇到一些小店店主，他们第一个店面都是有轮子的，而许多实体小农场也都充满废物利用的手做质感，这种风格当初也许是碍于现实不得不然，但现在已经成了波特兰特有的调调，跟胡子、鸭舌帽很搭。

这里的创业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，他们那种一心为社区好的大器态度，跟美国资本社会的自私自利恰恰相反。比如说，在我准备离开一间古着精品小店时，老板会跟我说：“你一定有很多地方要逛，但请容我推荐下条街的XXX（竞争对手的店名）。”这种话你在曼哈顿可是听不到的。

在Tasty n Sons 用餐后，我到North Mississippi大道逛街，逛了Lodekka（伦敦双层巴士改装成古着服饰兼唱片行，www.lodekka.com），Flutter （卖50年代长洋裙和动物标本，www.flutterclutter.com），还有Land Gallery（店里有木刻版画、水彩画，还有T恤，上头印着“猫也是人”这类标语，landpdx.com）。

一路上不断有人给我建议，简直就像跟着线索寻宝，最后我来到Worn Path（worn-path.com），这家店卖拓荒先民风格的配件、小刀、弹弓，还有浣熊头骨，我在店里买了一条彩绘小树枝跟铜质羽毛饰品做的项鍊，逛店的建议在此嘎然而止。来自伦敦的店员说，有时太有社区意识也会让人喘不过气，一边说着